顾瑾之

“若有知音见采,不辞遍唱阳春。”
词作和文手,网易云同名。

「路易十三/黎塞留」见证日出

cp路易十三&黎塞留,梗是1630年11月众愚日,这是法国历史的转折点,无疑也是路易与阿尔芒的转折点。

早就说好了要写文,但是一拖再拖到了旅行结束TVT 正好写给自己当做生日礼物。无论如何,希望大家食用愉快!试图求小红心小蓝手,还有评论1551!看我真诚的眼神!

部分情节脑洞来自与 @软妹纸_沈小醉 的共同商讨。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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见证日出

玛丽王太后的寝宫里,生硬而繁复的布景就像是黎塞留眼下身处的阴谋。

是了,这绝不是一场误会,而是一场久得已经积了尘灰的阴谋,只消轻轻一抖落,凭空坠下的流言蜚语就能重组起十个空头的未来政府。人心惶惶——或是说各怀鬼胎——的法兰西是阴谋滋长的温床,无论公众舆论或审判前奏,都在酝酿着一场宠臣失势的剧目。

玛丽王太后恩威并施,这是她惯有的手段。她将人命系作发带、把权势挽成手镯,她披着名为法兰西的裙裾已久,帽檐上的花边遮住了她看向法兰西的王——本质上的神的视线。

国王的回答生硬而简短,“是”与“我拒绝”,是他最常对他母亲的作答。

路易十三明白,“小卢浮宫”不是长久的栖身之所,而蓬图瓦兹则是最后的避风港。路易十三为他的首相看准了退路,勒阿弗尔尚能使他有缓冲之余地,但他觉得,这只是最坏的打算。人在瞧着最坏的退路的同时,也不当从坚实的立场退步。路易十三一面想着,一面生硬地弯下腰,向他名义上的母亲鞠上一躬。

他不止一次怀疑过血缘纽带的力量,他清楚,仅凭这一股力量,是还不足以让自己屈下身子的。

此时的路易十三已从死神的网罗下挣身,他认定,与死亡的羽翼相比,以亲情为名的要挟、以权势为刃的阻碍或是以爱情作诱饵的曼语,都更不足以动摇他的意志、左右他与黎塞留相扶的未来。——亲情或爱情!想到这里,他目光一冷。你想让从未品尝过这甜润蜜果之人,为摘得这蜜果而被恶隼啄伤臂膀?休想!

“身为君王,应当为国尽忠尽职。”面对王太后的斥责,路易十三仰起头,这样答道。

为君者,为国效忠永远高于一切,而君王的同路人,只能心怀与自己一般无二的信念。

 

黎塞留从暗梯中前行、自墙壁中现身,得意的笑容只在他面上浮起一刻,转而由悔意与黯然代替。眼泪、巧语与谦卑的姿态难以中和王太后与国王的争辩,反而激起王太后更无可压抑的愤激。

唐璜曾邀请骑士石像把他拘入地狱,而玛丽王太后,正邀请自己旧日的盟友、如今的敌手,开启法兰西新的纪元。

黎塞留挪动足跟,与路易十三站在同一侧,立定脚步后方才转向,俯身跪在玛丽王太后身侧。冷言恶语劈面袭来,他已被看作是“最最忘恩负义之人”,而尚能支撑起他高昂的头颅的,是路易十三坚实的目光。

王太后曾经的宠臣、御前会议的首脑,他或许的确拥有顷刻泪如雨下、而内心毫无波动的本事,但他亦拥有一双辨别明主的慧眼,和甘心奉与他的君王的真心实意。

雄鹰第一要识主,第二要敢于为主博弈。

每位政客都在下注,输赢与否,在己也在人。

黎塞留最初见到路易十三时,年少的国王目光暗淡、毫无光彩。往后的日子里,“君王天真幼稚、思想轻浮、毫无毅力”一类的话语,不停地助长着黎塞留的第一印象。

黑夜有时会被无限拉长,等一场瑰丽的日出,有时需要十年。

就任政府首脑之初,黎塞留的施政纲领中夹杂着客观批判与主观教诲,部分字句甚至直指君王的行止。二十岁出头的青年人微微面露波动,老成的政客拖长了二人的对视,等待着君王的面色回转与恰当回应——这过程意外极快,黎塞留即刻认清了旁人闲言中“虚荣、好面子”的无能君主的形象,与他从前的既定印象一样,都需要被推翻重塑。

此后,黎塞留果真见证了路易十三新的行事,纵然傲气如他,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过去的眼光有误。往后的每一天,年轻的法王都在飞速的成长,浑身散发出使人不由甘愿去信服的力量。

无数个在处理政事中度过的黎明,黎塞留在窗前舒展筋骨,猫儿迈着轻快的步伐在毛毯上漫步,跃动的耳尖如同他破土而出的欣悦。

东方一寸寸被映得透亮,他想,他有幸真正见证了日出。

这世上,不是每一双君臣都能共同迎来白昼的。

政府的首脑、红色法袍的主人黎塞留,他是一丛火,但他必须是路易十三亲手燃起的火。他为他照明、发热、驱散森寒的浓雾,也威慑死亡的步伐,他便助这把火燃得更为辉煌炽烈。这是烈火与生活人之间的公平契约,而这份契约在长久的温暖中,已然化为情感的默契。

天下最瑰丽的物什是一丛火。谁能点燃它,并将它置于最高的山脉,谁就见证了日出。

 

于家庭、于爱情、于生前身后市坊言语,路易十三是不幸的个体,但他也是足够幸运的法王。

 

玛丽王太后的语调愈发尖利,路易十三的面色苍白、双唇紧闭,唯有眼神毫不转移。

这对母子的辞别,苍白、干涩,一如既往。路易十三颔首、垂眼、道别,言辞平白、面色平稳。正如他亲政之初,没人看得出他到底是死水无波,还是将有骤澜暗涌。

再等等吧,再等等。立柱与石阶都渐渐远在他的足迹之后,连同带着胜者般笑意的玛丽王太后,和甬道一侧,始终垂着头的黎塞留。路易十三经过黎塞留时,后者的眼神微微一亮,转而暗下——他们之间没有多余的话语,甚至连一个互通的眼神都匮乏。

黎塞留在阖上双眼前,蓦地又想起了路易十三被死亡的镰刀追捕的那天。那并不是简单的死里逃生,甚至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奇迹,而是真切地与死神搏斗的勇气与力量。

他尚且不完全知晓,自己的君王尚有多少温厚宽广的力量,仍在心底蛰伏。

“小卢森堡”内,黎塞留收拾行装的动作忽快忽慢。前来造访的瓦莱特红衣主教惊讶地发现,自己的老朋友面上正少有地挂着犹豫与失意。

“您这时便要示弱,是不是太早了些?”在听完好友的讲述后,瓦莱特挑了挑眉,一脸不以为意。

黎塞留反复琢磨着“示弱”二字,他清楚,他也有过无数想要示弱的时刻。或是说,他与他的君王,面对尚未熟悉新语调的法兰西、面对咄咄逼人的政敌、面对哈布斯堡家族肆意滋蔓的野心,都曾见过名为“示弱”的岔路口,它看上去非是险途,可他们无论如何,都不愿就此涉足。

他们还有许多事要做。太过招摇的植被、或是枯朽的残根都需要风雨的惩戒,而这将会是一场风暴。它预谋已久,直捣海湾,意在造出更大的声势,让整片陆地改换新颜。

而他的君主,也从未轻易在关乎他的大小事情上,轻易示弱:

瘟疫逼迫时,他收到来自君主的急谕,要求他即刻归来,到他身边;

生命垂危时,他仍坚守着与他的君臣契约或是感情纽带,不容退步。

里昂城与圣莫里斯中,他们始终能风雨共济;

蒙托邦城的欢呼声里,他们的名讳得以比肩。

多少个深夜与黎明,当政务暂告一段落,他们的对话也不由染上人情味来。他们之间有过不可计数的信件往来,其间有政事问答,也有感情互通,落款处的“世界上最爱你的人,路易”,印上了黎塞留的指纹。

黎塞留想到的最后一幕,是他们曾共同见证的日出。温存日光下,君王的面容依然不见过分凌厉的线条,却再也不似儿时的黯淡无光。他犹如一湾蕴藏着无穷力量的静水,朝阳倒映着一池金色的波光,他望着法兰西,仿佛与他的国度融为一体。这画面蓄着无比恢宏的力量,这一刻,红衣主教真正意识到,白昼将临。

 “您既然身为政府首脑,哪怕只为尊严一搏,也应亲自面君辞行,况且圣谕未到,一切都没有真正见个分晓。”瓦莱特神色认真,友人的笃定更让黎塞留认定了,自己所想并不仅仅是“所愿”。

黎塞留躬身向好友道谢,余下的话语,他一字一句干净利落:

“我的剑,尚且在我手里。”

不足两个月前,在路易十三病危之际、在蒙莫朗西公爵提议赴封地回避时、在他险些被击溃意志的时刻里,他同样这么说着,做下了决定。

瓦莱特面上浮上笑意,他想再说些话为好友助威,目光亮起的黎塞留也有未说尽的话,可真正将他话语打断的,是前来传达圣谕的赶车人圣西蒙。

——国王要求黎塞留即刻前往凡尔赛。

此刻将迎日暮,黎塞留身披的红色法衣可与斜阳争色。

红色法衣下,是足以撑起全部骄傲与尊严的身躯,无论迎风与顺风,他都将一往无前。

伶俐的风卷起红色法袍的一角,而此时,凡尔赛的狩猎行宫外,路易十三正仰起头来。

 

不久之前,路易十三与玛丽王太后辞别。我们的国王此时仿佛褪下了沉重的盔甲,他的步子愈加轻快,他的眼神渐趋灵动,甚至在呼来马车时,他声线清亮得出奇,仿佛未曾经历过寝宫中漫长的对峙。一位少年人正在复苏,十五年前,他一手持枪、一手持剑,半颗心揣着对胜利的向往、另外半颗盛满对作战的渴望,仰起头问出孔契尼下落时,出口时便是这样的语调。

与旧日月作别、向新纪元问好,理应使用这样的语调。

我们的国王路易,他的法兰西即将明了他的决定——

前方是图尔农街。此时此刻,路易十三终于真正确认他对黎塞留的心意。

路易十三与他的首相黎塞留——路易与阿尔芒,他们的信任始于冷静客观的双赢契约,然而,七年里情感炽烈的书信往来与字字妥帖的累累公文,已将这份契约镀上了金,使之真正升华为深厚友好的情谊。

正如被驯服的雄鹰无论正如何展翼高飞,只需一记唿哨就能回返;最识趣的火焰拥有能将黑夜燃作白昼的气势,却也通晓何时才该燃得热烈。如果说十三岁继承君主之位伊始,路易十三在玛丽王太后裙裾下的败绩教会了他如何驯鸟,那么此刻,他不仅早已学会如何驯鹰,还从雄鹰的皮毛汲取了厚实的温度。

正使用新语调演讲的法兰西不能失去它的柱石,而路易十三,全法兰西最好的猎手,也绝不能失去他钟爱的鹰。

“对、对,叫我的首相到凡尔赛来。”

图尔农街已被抛在马车扬起的尘埃中,四轮碾过灰尘与砂砾,落下的马蹄如同被抛掷的过往,失色的长街和“失宠的维厄维尔”的面色一般惨淡。低垂的夕阳臣服在天际,而追赶过狡兔、巧鹿与凶兽的杰出猎手,终于迎来了他十六年征程里最最值得一搏的一役——

他在追赶时间与太阳。

当赶车人圣西蒙的鞭梢勾起余晖的尾巴时,路易十三终于情愿坦白,路易绝不能失去阿尔芒。

猎宫即在眼前。

未来可期。路易十三这么想着,不禁再次感慨:这无与伦比的上帝啊,果然是绝不会让已经看见曦光的人后退的。

 

树影一抹抹隐匿于夜幕之中,几颗蛰伏的星子探出了头。猎宫前的小径一眼望不到尽处,黎塞留微微蜷起手指,继而紧握,仿若将手中利剑扣得坚实。

红衣主教直身而立,望向眼前狭窄的长路,定睛瞧上一处薄明。

他眼里是跃动的光束,猎宫里已燃起了灯火。

【END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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